散文是一种最随意的文体,谁爱怎么办就怎么写,从来没有一定之规。而且在同一位作家的笔下,这一篇往往绝不同于另一篇。再者,散文从来都是论“篇”的,一篇一个主题,一篇一个立意,一篇一种结构。最后出集子时,往往也是把近年所写的一批都拿来,仔细比较一下,同时也筛选一下,从中梳理成几大组,最后拟定一个书名——也就定稿和出版了。——不错,上述就多是以往的做法。读者阅读时也同样随意,可以从头读起,也可以从中间任何一篇开始阅读。
近年又出现了一种姑且可以称之为“大散文”的文体。首先取材要大,其次开掘要深,篇幅当然也就比较长了。一本这样的大散文集,通常有十来(几)篇大散文也就“撑”得很“满”。但大散文却不那么好写,因为写作前的准备要艰苦,要调查和研究有关的历史资料,写作中也要引经据典,煽情或辩理更要洋洋洒洒……写好了固然赢得大效果,一旦写不好,读者就会说作者是无病呻吟。
这且不言,我只说个人的管见。我的本职不是干散文的,但长期喜欢用散文笔法写自己的艺术专论及散论。偶然“弄”点所谓的散文随笔,只是“好玩”而已,从不敢有什么奢望。但如今人过中年,身体又生出些毛病,顿时感到时间不多。于是就给自己确定下两个目标——第一,是要把类似《京剧与中国文化》或者《梅兰芳三部曲》这样的学术大部头给“做”出来;其次作为调节,也打算认真编几本“有特点”的散文随笔集子。关于后者,我是这样想的——
因为稀里糊涂已经过了大半生,其中既颠沛流离也甘苦并尝,仿佛“还有东西可写”。同时自己在感受和适应人生上还算认真,也确实有些体会正在逐渐深化。既然如此,何不一本书只写自己正在接触过程中的一个方面(或领域),抓往一个可小可大的主题,一方面由小及大深入开掘,同时层次井然举重若轻。全书要分割成“起承转合”几大块,每块之下再用若干篇相对独立的散文支撑着。各篇散文之间会有空隙,但恰恰是这些空隙增加了作品的时空。从这个意义上说,一本这样的主题散文集,也就可以说是一篇散文。当然,我行文中力求写得优美和尽兴,多偏锋,少议论。这样做的目的,一是让读者从有兴味的阅读中获得思索,二是让自己通过总结也得到提高,从而在“写完”了之后,还可以再干上若干年,直至生命的最后终结。
我这样想了,也就这样尝试着做了。比如1997年,我一方面很劳累,但工作得也很尽兴。一家电视台给我做了一个半小时的专题片,题目《生命秋天》是我拟的,脚本提纲是我“拉”的,从外景到内景整整折腾了一整天,我既当“主演”,也和专职导演一块商量怎么用镜头。他们拍完后播没播我没管,我只把脚本修饰了一下在报刊上发表了。当后来构思主题散文时,《生命秋天》就成为其中的第一集,我把可以体现这个大主题的散碎文章,分门归类都给“装”进去了,不足的部分又及时赶写了若干。后边的三集主题散文(《旧都新写》、《品味苏杭》、《无糖岁月》)也就“依葫芦画瓢”搞了出来。
我觉得,搞主题散文至少有一个好处,让作者以轻松随意的心态,提早进行人生总结。等到总结完了,作者可以把剩下的日子过得更有效,读者也可以从中得到启发。这,就是我这次这么干的一点初衷。